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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.8

    大三暑假晃晃悠悠过了一半,陈皎树终于想起自己混过去的一个月组会。

    编进度编到现在已经到穷途末路了,再不干点真活这周末的组会就要被老师盯上了。

    何老师一向是宽容仁慈的,尤其是对他们本科生,五十几个人的群每次参会的加上研究生也就二十个,不知道是不是提早进入更年期了,而立之年的何佳次次都要在人数上撒点闷气,从上个学期申报国自然失败后就愈加明显,句句透漏着对进度缓慢、成果寥寥的群成员的不满,以至于讲到后半截还特意点了点腾讯会议上陈皎树的头像,

    “这个‘小白’是哪位,好像是叫陈皎树对吧,你也要抓紧一点,不然我真的要重新思考一下我带这么多人的必要性了”,突然被点到陈皎树大气不敢出一声,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企图何老师转头就忘了自己这一茬,

    “我看大家都没什么要说的了,那今天会就到这,研究生留下,本科生可以退出会议了”何佳顿了顿,加了句“有兴趣的可以留下听一听”。

    然而早从高一开始陈皎树就懒得在老师面前打造乖乖学生形象了,她现在只想当智力尚佳的滑头,思及此,她手指往右上角一点,毫无负担干脆利落地退出了会议,于是何佳那边屏幕上会议人数顿时由二十变为十八,没错,没有懒狗师姐,也不会招来继承衣钵的陈皎树。

    “天呐师姐,刚吓死了,我期末考完就没开过电脑了,上个学期的东西都被清系统的时候清掉了,不过——他怎么突然这么生气”,陈皎树心有余悸地在□□上问张译方,对方打来两个抱抱表情包,

    “不知道,可能国自然申失败了教授也没评上吧。嘿嘿嘿我也一直没开过电脑,不愧我亲师妹!”

    陈皎树还想说点什么,和师姐好好抱团躺废,转念一想,毕竟也是自己的文章,还是想尽快搞出来,也就没和师姐互吹互擂了。

    一看时间,嚯,已经七点了,再不去驾校那老头肯定念叨。

    ****

    “怎么不等天黑了再来,我帮你考了算了”,教练那老头一见到陈皎树果然就吹胡子瞪眼,然语气中却夹杂几分纵容——无论什么地方,老师都更纳罕脑子灵光的人,陈皎树就属于这一类,学什么都快,一堆人挤在那,老头最爱扯她出来开车示范点位。

    “那不行,替考违法的,我二十好青年呢!”陈皎树笑嘻嘻地钻到车里。

    扯好安全带一偏头看了看右边,副驾驶那尊大佛俨然面色不虞,便猜测刚刚老头在她到之前肯定让他先开过,而且大概骂了一番。她假装不知,赔笑向大佛道了声“不好意思我来晚了”,接着踩下离合挂挡。

    老头单手扶着陈皎树这边的车门,一边敦促她离合踩下去一点保持速度,嘴里忍不住跑出几个“诶好”,突然场地另一头传来喊声,老头丢了句“自己练练”就循着喊声过去了。

    没了速度压制,陈皎树顿觉放松,正想偏头找那位练车伙伴唠嗑,余光先瞥见一只手伸向中控台……她忽地踩了脚刹车,两人重心均向前一倒。

    陈皎树被安全带扯回来后缓了缓劲,突然意识到什么,心道不好,看向右边,果然,大佛兼练车伙伴一手抚着脑门,身上没系安全带,龇牙咧嘴地瞪过来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你没事吧,有没有撞疼”,陈皎树愧疚地不自觉双手合十,看对方没回应,倒也不觉理亏,“我没反应过来,我本来想踩离合来着,我以为你想动我挡位,那调档位肯定要先离合踩到底嘛,我刚刚正松了一下离合一时间左右不分了”,一边解释还一边不忘给对方补充下常识。

    大佛继续沉默,眼皮倒是垂下了。

    陈皎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,这回将离合真踩到底了,挂好空挡准备停车,右手去摸手刹,等等,手刹!猛地往那一看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大拇指还按在手刹脑袋上,陈皎树愣怔了两秒,抬眼对上了大佛似笑非笑的目光。

    她下意识扯了扯安全带,“哥我练差不多了,你来几圈?我下去给你看着防止压线。”

    下车后,她冷不丁吸了口气,刚刚在车上光线不好没瞧出来,这会儿夕阳倾洒她才看见对方脑袋上一个愈加红肿的包。

    陈皎树笃定对方还没发现自己正在破相,看他穿着简单,应该也不是十分注重外表的人,等练完后再带他去上药也不迟,但内心尚未泯灭的良心还是让她犹豫了会儿,看着顶着大包的脑袋走到面前,陈皎树一只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脑门,想了想,还是没忍住张了嘴。

    “呃,那个,我要不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坐副驾驶吧”,大佛打断了她的吞吞吐吐。

    好嘛,果然是要报复回来,那一丝翘起的良心又趴了回去,她决定还是闭嘴,认命吧,大不了两人都顶着大包出去迎接世人的目光。

    这时,老头似乎是看见他俩调换了位置,急匆匆地从唠嗑部队赶了过来,隔着两条S弯就叫唤着“压好速度不要快”,后边小黄狗也应和着叫了两句。

    老头来了那就没事了,她暗自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陈皎树半个胳膊搭在车窗上,下巴磕在胳膊上看老头屁股后摇着尾巴的小土狗,通身黄色的短毛和东东的毛挺像,狗鼻子上却突兀地长了一横黑毛,看着狗脸扁平,啧,真丑。

    车内的空调形同虚设,两边车窗大敞着,中控台一个摇头小风扇转过来时吹散了几分闷热,陈皎树迎面去接风,眯着眼享受这几秒的惬意,闻到了风中若有若无的苦橙香气。

    这家伙不会还用香水吧,不过苦橙和他今天这一身青春气息爆棚的白衬衣穿搭倒挺配的,陈皎白脑子里默默记下这种搭配决定下回走走青春中性风。

    两人轮换了几把,阳光早已从大地撤散,前两天留下的积雨云在天边正鲜明,澄澈的天空懒懒散散的叠了几片淡积云,落阴的驾校场地余下零星几辆车,墙那边变电站的电线整齐交错,迎春树绿色枝条大剌剌地分了不少到墙这边,绿条下白石灰粉刷的墙上映着彩色的霞光,陈皎树抬头去看,积雨云已不是纯净的白色,城市那端的天空满是绚丽的色彩,震撼得令人一时无法言语。

    身边一阵风吹过,看见大佛骑着黑色的女士电动似要渐远,陈皎树朝他着急地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喂,等一下!”

    他居然真的停了车,回头看过来,微微蹙起的眉似不满似疑惑。

    “我带你去药店买个什么云南白药吧!”陈皎树抬脚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不用了,回去我用冰敷一下”

    看他转头又要走,陈皎树只怕自己找不到别的赎罪机会,连忙按住座椅,“你别介意,我总不能害你撞一大包又什么都不干,那我也太不是人了”。

    大佛惊异地张嘴,四下找镜子忽然意识到电动车上有,顾不得其他,直接把那镜子一掰凑过脑袋去瞧自己的脑门,哪想那车头随着镜子一齐倒向了他俩。大佛眼疾手快长腿一跨跳了出去,不忘一只手去捞陈皎树。

    却只来得及拉到她扒在座椅上的一只手,电光火石间一扯,陈皎树大半个身子免遭黑色大电动的压垮,但是由于大佛哥个子比较高,她被拉出来时整个人和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,一条小腿来不及撤出就被大电动结结实实砸了下来,她呼痛转动了小腿的角度随着电动车倒下,才避免了膝关节横向脱臼。

    绮丽晚霞下,空旷的马路中间绿化带随着风吹簌簌响动,五十米外的十字路口红灯转绿,三两小轿车加大马力通过,而迎春花藤的墙下,一辆老旧的黑色电动车横倒,一个单膝跪地的女生,一个叉开腿拉着对方一只手的男生,两人尴尬又语塞地对视着。

    男生抿了抿唇,“你先别动”,他一只手抬起车身,另一只手小心地把那条细弱的腿挪出来。

    陈皎树疼得“嘶”了一声,一低头小腿侧面青了一片不说,膝盖上擦了个不算小的口子。

    “看吧,现在咱俩都伤了,不买也得买咯”,陈皎树耸了耸肩,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五块十块的纸币,没了每月固定生活费的大学生穷到只能用纸币,大学生的寒暑假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从陈皎树掏出一堆皱巴巴的纸币开始,程玉的眼神便愈发愧疚,他最终忍不住按下了陈皎玉数钱的手,“没事,我家里有药,我载你去我家吧”。

    听到不用花掉自己最后的资产,陈皎树高兴地忙道好。

    陈皎树坐在后座,偏头让风吹着自己的碎发,前方白衬衫鼓着风时不时碰到她的胳膊,是棉质的,天色比方才更暗了些,橙红的色彩却更浓烈,像宿舍墙上挂着晾干的多头泡泡,陈皎玉想,耳机里恰合时宜地播放着《绮丽今宵》

    “今夜月茫茫恰似春光

    拨弄琴弦的人

    犹在身旁

    天边醉的云走错梦境

    忽暗又忽明不了的情

    风儿吹得清乱了谁心

    绮丽的梦如今

    哪里找寻

    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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